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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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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看著去書院快要遲到了,青松催了又催,寧朗才總算是站了起來,和他一塊兒去了書院裏。

他一整天都愁眉不展的,連祝寒山都發覺了不對勁,趁著午間吃飯的時間關切地問他發生了什麽。

“沒什麽。”寧朗嘆了一口氣,餘光瞥見他碗裏幹巴巴的饅頭,又端起自己的碗,將還沒有碰過的紅燒肉撥到了他的碗中。寧朗又忍不住嘆氣:“安王給你發了獎金,還給你發補助銀,怎麽你還這麽扣扣索索的,你就吃兩個饅頭,哪裏能吃得飽,要是現在不吃飽,等下午蹴鞠課,你連跑都跑不動。”

祝寒山彎了彎眼睛,也沒有拒絕他的好意。

“我習慣了。”

“那是以前,以前也沒有安王這個冤大頭給你發銀子。現在好了,又有獎金,又是補助銀,你要做什麽,安王這個冤大頭都給你包了,你還與他客氣什麽。他是王爺,有的是銀子,就算是晚些時候將補助銀還給他,他肯定也察覺不了。”寧朗頓了頓,似乎是意識到這樣不太好,又說:“而且,也只有你身體好了,考中了功名,等你當了官,以後就有俸祿,到時候將銀子還給安王,不也是比現在省吃儉用容易多了。安王也是這個意思。”

“我說不過你。”

寧朗得意地挺起胸膛:“我說的那可都是正兒八經的道理。”

祝寒山搖了搖頭,又問:“那你又在煩什麽?今天夫子說了你,你竟是一點也沒有察覺。”

“我……”寧朗又想起自己在煩惱的事情,頓時又幽幽嘆了一口氣。

祝寒山道:“不如你和我說,我幫你出出主意。”

寧朗搖頭:“這事情不能和你說。”

祝寒山也沒有再問,只是道:“那你下午可得專心一些,小心被人用蹴鞠砸了腦袋。”

寧朗嘆了一口氣,又愁眉苦臉地趴了下來。

而寧家之中,寧暖也將香桃叫了過來。

“昨天哥哥去了安王府,回來以後做了什麽?”

香桃納悶:“小姐,奴婢一直跟您在一塊兒,哪裏會知道大少爺做了什麽,小姐您要是想知道,不如等大少爺回來,親自問一問大少爺,不就明白了?”

“既然你不知道,那你去問問青松。”寧暖說:“也不用等到哥哥回來,你去廚房裏拿些點心,去書院給哥哥送過去,交給青松就是。”

香桃應了一聲,連忙去廚房裏拿了點心,依著她的吩咐去了青山書院。她到的時候,寧朗下午的課也已經開始了,她偷偷摸摸將青松叫出來,把食盒交給他,然後才問出了自己的問題。

青松撓了撓頭,茫然地道:“昨日少爺沒有帶我去安王府,他回來以後,就一直待在屋中,更是早早就歇下了,我也不知道少爺做了森麽。”

“哎呀,你怎麽這麽笨。”香桃跺腳:“連小姐都發現少爺不對勁了,你天天跟在少爺的身邊,連少爺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不知道?”

青松滿臉羞愧。

香桃問不出什麽結果來,只好氣呼呼地走了。

她回去的途中,猜想著小姐聽不到結果興許會失望,因此又特地繞了一圈,去了寶芝齋,打算買她們小姐最喜歡的點心回去,好讓小姐心裏頭高興一些。

她去的正巧,剛要排到隊伍後面,便看見汪全提著一個油紙包從鋪子裏走出來,香桃眼睛一亮,立刻喊了他一聲。

誰知汪全回頭看了她一眼,卻是哼了一聲,又扭過了頭去。

這下是讓香桃覺得納悶了:“這好端端,你對我擺這些臉色,難道我什麽時候得罪你了不成?”

“我哪裏敢?”汪全陰陽怪氣地道:“若是我應了,你豈不是也要像你主子一樣,沖過來打我一拳?”

“你可別胡說八道,我們小姐何時與人動過手腳?”香桃氣呼呼地說:“你嘴皮子一碰,倒是平白往我們小姐身上潑臟水。”

“我說的可不是你們小姐,是你們少爺!”說起這個,汪全就來氣,他們王爺臉上的淤青到今天都沒消下去呢。“你們少爺昨日跑來王府裏頭,不由分說就打了我們王爺一拳,我們王爺險些被他打破相,你說說,你們少爺難道還不過分?”

香桃楞住:“我們少爺?打了你們王爺?”

“可不是嘛!我們王爺如今都沒法出去見人了!”

香桃恍然大悟:“原來是因為這個。”

“什麽?”

香桃沒有和他解釋,也顧不上要不要買點心,急匆匆地往寧府的方向跑。

寧暖還沒有看見她的人影,便聽到她的聲音急哄哄地傳來:“小姐!小姐!奴婢知道了!”

寧暖伸手給她倒了一杯水,正好香桃也跑了進來,一屁股坐到她的旁邊,累得氣喘籲籲地說:“小姐,奴、奴婢打聽出來了,原來昨天少爺去了一趟安王府,是將安王給打了!”

寧暖將杯子遞給她,看著香桃一飲而盡,才又問道:“那你有沒有打聽到,哥哥是為什麽打安王?”

香桃動作頓住。

“這……這……”香桃訕訕地道:“小姐,奴婢沒打聽出這個來。”

寧暖無奈:“那你只打聽到了這個,為何又跑得這麽急。”

“是這樣的,小姐,依奴婢來看,興許少爺就是因為打了安王,所以才今天都不高興。小姐您想想,那可是安王,少爺二話不說就把安王打了,要是安王發起怒來,那少爺可是吃不了兜著走,少爺肯定是在擔心會被安王報覆。”香桃煞有其事地道:“奴婢在外頭遇見了安王身邊的汪全,他見著奴婢,可是半點也不客氣,一看就是氣著了,他都那麽生氣了,更別說是安王了。”

“只是這樣?”

香桃重重點頭:“依奴婢看,就是這樣!”

寧暖敲了她腦袋一下,揮手趕道:“罷了,你去歇著吧。”

香桃捂住腦袋納悶地應了一聲,這才氣喘籲籲地去休息了。

寧暖倒是和她想的不一樣。

她猜想,這事情肯定是和安王有關,可兄長今天與她說的那番奇怪的話,卻是讓她想不出頭緒來。不說那一二三只螞蟻,按照兄長的意思,還和上輩子牽扯起來了。

寧暖納悶:哥哥莫不是做夢夢糊塗了,口中也竟是說一番胡話。

什麽上輩子這輩子,前世今生的,莫不是中了邪了?

可能讓寧朗一個人這般糾結的,一看就不是什麽簡單的問題。聽他的意思,好像還是她被人害過?

難不成哥哥又是做了什麽稀奇古怪的夢不成?又是和安王有關的?

寧暖想不出頭緒來。

等到寧朗從書院裏回來,她聽見消息,便出去尋寧朗,卻見他垂頭喪氣地走進來,身後青松背著他的書袋,而他的臉上則青了一塊,模樣很是狼狽。

寧暖下意識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,見他身上衣服穿得整齊,這才問道:“哥哥臉上是怎麽了?”

“唉,阿暖,你別提了,今日下午我和其他人踢蹴鞠,我一時沒有察覺,那蹴鞠正好朝著我的臉砸過來了。”他昨天剛打了安王一拳,今天自己的臉上也受了傷,寧朗差點就要以為是安王派了哪個暗衛,偷偷躲在書院裏趁他不備時報覆了回來。

“哥哥怎麽這麽不小心。”寧暖頓時擔憂了起來:“我去給哥哥拿傷藥吧。”

“不至於,等過個幾日就沒事了。”寧朗擺了擺手,“阿暖,你在這兒做什麽?”

“我在等哥哥回來。”

寧朗又想起了今天早上的事情,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,話到嘴邊,又變成幽幽嘆了一口氣,竟是連與她多說幾句話的精力也沒有,唉聲嘆氣地走了。

寧暖:“……”

寧暖又把香桃派出去了。

香桃站在安王府門口,求守門的侍衛通報了一聲,才總算是見著了汪全。

汪全見著她,仍然沒有什麽好臉色,語氣硬邦邦地道:“香桃姑娘特地來找我做什麽?”

香桃討好地道:“汪、汪大人,我就是想來問問你,那天我們少爺來安王府,究竟發生了什麽,他……他為什麽要打安王啊?”

汪全哼了一聲,道:“這不去問你們家少爺,來問我做什麽?我倒也想知道,我們王爺好好的,他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打我們王爺?真是好心沒好報!”

身為王爺身邊的貼身小廝,安王想要做什麽,沒有比他更清楚的了。近日他們王爺手頭上銀錢吃緊,他們王爺特地整理出了來錢的路子,因為惦記著寧公子,才特地將寧公子叫過來,想要拉寧公子一塊兒合作。

不是他說,他們王爺的腦袋瓜也是絕頂聰明,寧公子連學問也做不好,哪裏能想出這麽好的主意?換做是尋常人,他們早已經感恩戴德,不說感激王爺,可也不會直接對他們王爺動手吧?!

他們王爺說不計較,可汪全卻是氣的很!

香桃又問:“你說的好心沒好報,又是什麽意思?我們少爺什麽時候變成好心沒好報的人了?”

汪全忍不住,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。說完以後,他還忿忿不平地問:“你說說,你們少爺是不是?啊?我們王爺哪裏有對不起你們少爺半分過,他倒好,還把我們王爺給打了,我們王爺要是追究起來,你們少爺如今可就是在牢房裏頭了!”

香桃連忙賠著笑臉說了一番好話,哄得汪全氣順了一些,這才告別離開。

等回到家中,她就將事情從頭到尾和寧暖說了。

寧暖聽罷,沈思一番,道:“這麽說,是安王想要拉著哥哥做事,可哥哥卻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下來了?”

“奴婢聽著,估摸著就是這樣。”香桃忍不住道:“可小姐,少爺就算是再不喜歡安王,安王好心要拉少爺一把,少爺也不至於把人給打了……”

“這番話你是聽汪全說的,他自然是站到他主子那一邊,興許就是安王先惹哥哥生氣了。”寧暖道:“安王不追究,還想要拉哥哥合夥,既然安王都不追究,說不定裏面是有隱情。此事暫且不提,那安王想要拉哥哥去做什麽,你打聽出來沒有?”

“小姐,奴婢去打聽過了,連汪全也不知道。”香桃說:“汪全說,安王此事沒有交代他,他也是一知半解,稀裏糊塗的。”

寧暖點了點頭。

等再見到寧朗唉聲嘆氣的模樣時,她便幹脆直接問了:“哥哥是不敢和安王合作,還是在顧慮其他東西?”

寧朗頓時嚇了一跳,整個人都差點跳了起來,結結巴巴地道:“阿暖,你你你……你胡說什麽呢,怎麽我什麽也聽不懂?”

“我讓香桃問過汪全了,他將事情發生了什麽,全都告訴了香桃,難道不是安王想要與哥哥合作?”

“阿暖,你知道?!”

寧暖古怪地看他:“我倒是想要問問哥哥,安王想要和哥哥一塊兒做生意,與我有什麽關系?”

寧朗一楞,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,她可能是誤會了什麽的。寧朗將錯就錯地繼續往下道:“阿暖,你可比說,哪裏和你沒有關系,安王那家夥對你心懷不軌,若是我和他走得近了,連累了你怎麽辦?”

“哥哥是說之前的那個夢?”

寧朗用力點頭。

“那哥哥的夢裏頭,有沒有和安王合作過?

寧朗說不出話來了。

“爹和娘都和哥哥做了同樣的夢,若是因為這個,為何哥哥不和爹娘去商量,也好比在這兒問我,我連哥哥夢裏頭看了什麽也不知道。”寧暖頓了頓,又問:“難道安王想要找哥哥做的,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?”

哪裏遲疑地點了點頭。

“有多危險呢?”

寧朗想了想,又說:“如果成功了,就能得到很多好處。”

往往最危險的路,也可能伴隨著最大的收獲。

寧暖明白了他的意思,臉色也頓時變得難看了起來。

“哥哥犯不著將自己置身於這麽危險的地方,只要用功念書,好好考一個功名,也能安安穩穩地過了。”

“可是阿暖,如果是這樣,我如何能護得了你。”寧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:“且不說安王,要是以後我們寧家得罪了比安王還要厲害的人物,我身為寧家長子,難道只讓我幹看著?”

寧暖頓住。

她沈默了晌久,才試探地道:“若是跟著安王……”

寧朗撇開了頭。

他這意思,顯然是在這兩天裏想出結果來了。

寧暖心中一沈,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。

她問:“那安王究竟想要做什麽?”

“阿暖,此事我還不能告訴你。”寧朗說:“你等一等我,等我再去和安王商量一番,再考慮考慮。”

他心裏已經有了主意,如今倒是不需要妹妹來給他想辦法了。

寧暖張了張嘴,也不好說什麽,只提醒道:“那哥哥記得,別連累了爹娘……”

“我知道,我都知道。阿暖,你放心,我心裏有數。”

“……”

寧暖心中卻是難得的驚惶。

她隱隱約約有所察覺,兄長想要和安王合作的,應當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情。大到原先他還一直念叨著要離安王遠一些,如今卻是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話,主動去和安王接近了。先前兄長有多討厭安王,她都看在眼裏,寧朗一向是愛恨分明的人,可現在卻是能忍耐住自己的厭惡去和安王合作……

難道在她不知道的時候,他們家中又遇到了什麽大事不成?

可爹爹娘親卻沒有透露半點消息,若是真的有,爹爹和娘親也不可能全都能瞞住。

還是哥哥又夢到了什麽事情?

這一回只有他夢得?那究竟算不算數?

連被打了一頓都要和哥哥合作,安王是看上哥哥什麽了?

……

不管寧暖心中如何慌亂,寧朗愁了兩天,等考慮完以後,他就自個兒鎮定下來了。

他寫了一封信,夾在屋子右數第三扇窗戶上,第二天,又讓青松去書院請假,自己一個人朝著安王府奔了過去。

楚斐屏退眾人,氣定神閑地道:“你想好了?”

“我想好了,你說的兩個選擇,我哪個都不會和你說。”寧朗認真地道:“造反,我是不可能會和你一塊兒做的,我不管你想要做什麽,可我要和你分清楚。”

楚斐面露驚訝,道:“你說說看。”

“上輩子我已經連累了家裏人,若是你要我幫你做事,你得和我保證,即使你的事情失敗了,也不會連累到我爹娘和阿暖。”

楚斐挑眉:“看來你是不知道,你那兩個叔叔,可是早早就給自己找好位置了。”

“他們與我無關,我們寧家分了家,不管他們做什麽,都和我們沒關系。”寧朗說:“難道你連這個也做不到?”

“那你第二個條件呢。”

“不能讓別人知道,我和你有關系。”

楚斐嗤笑:“你這是算好了,若是哪天我被關進了天牢,你也能逃過一劫?”

“我願意幫你的忙,是為了我自己,你說的對,如果靠考功名,我可能連一輩子都當不了官。可我想要護著我爹娘和阿暖,我腦子笨,我什麽也不會,雖然我也很不情願幫你做事,可你能給我這個機會,你既然相信我,那我也勉強相信你的眼光,我要靠著這個機會護住我們寧家。”寧朗一本正經地道:“你是個王爺,我也不能拼上全家人和你賭,要是和你走得近了,遲早要被你連累,難道你還要阿暖再被你連累一回?”

楚斐哼了一聲。

他有些不悅地道:“照你這麽說,好處就全都讓你占了,我白白讓你占了這麽多的便宜,到頭來,你心裏還想著我倒?”

寧朗道:“也不能這麽說,我還想要借你的權勢,如果你倒了,只靠你先前說的那些,我還做不到。”

這難道還不是利用?!

楚斐差點被氣笑了。

偏偏寧朗說的理直氣壯,他太過坦然,倒是讓楚斐說不出半句不行。

“罷了罷了,誰讓我欠了阿暖,你記好了,我這都是為了阿暖。”楚斐小聲嘀咕:“要是換做別人,我哪裏會讓他占這麽多便宜。”

如果他成功了,寧家能跟著一步登天,如果他失敗了,寧朗也早就攬夠了好處,早早溜得遠遠的。

他費勁心思,處心積慮,結果好處全都是讓寧家給占了?

楚斐倒是不擔心寧朗會反水。寧朗這人心眼直,一眼就能看到底,肚子裏藏不下那麽多彎彎繞繞。

寧朗還道:“我還有一個條件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你不準再接近阿暖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楚斐怒起:“你這是得寸進尺!”

寧朗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:“你要是不答應,我也不答應你。”

楚斐冷笑道:“我非但還會繼續追求阿暖,等以後,我還要讓阿暖當我的王妃,將她風風光光地娶進門,我真想要做點什麽,你覺得你還能攔住不成?”

“你不接近阿暖,阿暖這麽聰明,肯定能避開你。”

“那可不一定。”楚斐得意地昂起下巴:“就算是上輩子,阿暖心中也是有我的。”

寧朗搖頭:“那是阿暖一時識人不清,這輩子,她早就看清你是什麽樣的人了,哪裏還會再被你哄騙。”

“你且等著,阿暖一定會心甘情願的嫁給我。”

寧朗依舊搖頭:“我不管,要是你不答應,我也不答應你。”

“不行,除了這一條,其他我全都答應你。”

“那你幫阿暖找一個如意郎君。”

“……”

楚斐暴怒:“寧朗!你別太過分!”

寧朗撇嘴,絲毫不害怕:“你不找,回去我讓我娘給阿暖定下親事,也是一樣的。”

楚斐:“……”

寧朗心中放下了一件事,只覺得身心愉悅,整個人都變得十分輕松。

他還特地找來紙筆,用自己的狗爬字將自己先前說的那番話寫了起來,讓楚斐來簽字畫押,生怕他又像之前那樣說話不算話。

楚斐無奈,只能順著他的話做了,親手摁了一個指印。

他看著寧朗得意的樣子,再看看那張印了自己指印的契約,總覺得自己是找錯了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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